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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澄】秦楼月 09(大~长~刀~)

注意事项见本文第一章

这章,就是800米的刀。没错,我刀了一整章,从头刀到尾。

我没啥好说的了,机票我已经买好了,让我出去避一避风头先。。。不用给我寄刀片了,谢谢!!

本章有剧情配图,配图请至我的微博【云梦江氏莲花坞特产水禽萝卜鸭】查看长文章~

配图多谢 笛胡安 太太的成人版,以及多谢 @别开枪我真的只是一个小号 太太的治愈系火柴人版~

其实吧,火柴人版吧,就是想给大家甜一甜的,毕竟真的很可爱啊!!!

可是当我拿到成品后一看——根本没有甜啊岂可修!!!!!!

好了,8000多字的刀,你们确定要看哦?

记住我的一句话:本文,绝对,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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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钱塘到姑苏的这段距离不算长,一品仙剑朔月在蓝曦臣灵力的催动下更是风驰电掣般疾行,不一会儿便到了姑苏地界。

江澄觉得风刮到脸上冷的刺骨,明明太阳还这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呢。怎么就……这么冷呢?他睁着眼直直地看着蓝曦臣,却只能看见他的下颚,他的鼻梁,他飞扬的抹额,他被风吹乱的鬓发。

江澄很喜欢看蓝曦臣的眼睛,陌玉般温润剔透,又像寒潭般深不可测。当年的自己觉得蓝曦臣这人仿佛永远都在用温柔武装自己,在周身树立起看不见的屏障。这么亲切的人呵,谁能想到他内里居然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呢?江澄想,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得他如此珍视。江澄曾无数次在那双眼睛中看到过自己的脸,笑的,哭的,生气的,高兴的,伤心的……他从来不曾想到自己在某一日,还能重新拥有这么多的表情,还能在别人的眼里看见自己……这么开心。

 

“唔……咳!”江澄身体一抖,一口热血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吐在了蓝曦臣的衣领上,背后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只有麻木的感觉从那三根毒针所刺入的地方扩散,一点点爬遍江澄的背脊,他知道这种麻木的感觉很快就会扩散至全身乃至是肺腑,周围的景色全部变成了一道道流光残影疾速朝后退去,蓝曦臣一语不发却克制不住双手的战栗,只得疯狂催动灵力赶去云深不知处。

江澄的眼睛舍不得眨一下,他很怕自己闭上了眼睛就再没有力气睁开,于是近乎魔怔地望着蓝曦臣的脸,视线下方却被自己方才喷出的那口新血逐渐占据,他试着动了下自己的手指——还好,还能动。

右手轻轻抚上了蓝曦臣的衣领,未干透的血迹沾上了江澄的指尖,他的手指一点点从衣领上滑落,滑过他的胸口,再搭上了自己的胸腹,江澄已经感觉到了呼吸的炙痛,他缓缓动了下喉结生生将一口鲜血咽下去,轻声说:“对不起……”

看着那团血渍,江澄心里想着,蓝曦臣啊,你真的一点儿也不适合红色,可是为什么当年我给你穿新郎的喜服时却觉得你那么好看呢?那样明艳的红,那样跳脱的红穿在你身上,我觉得你就是全天下最适合红色的人了。

 

“你的、衣服……”江澄忍不住又弓起身子呕了一口血,吸气的时候能听见血水呛进嗓子里的声音,蓝曦臣手掌不敢在他背后胡乱用力拍打,只得强自稳定住自己的声音,道:“晚吟,撑住,快到了。”

“脏……”江澄痛苦地吞咽下了满口的血腥气,紧闭上眼睛用力地呼吸着顺了顺胸口那股汹涌的闷气,他吃力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是在对自己弄脏了蓝曦臣的衣服说对不起,还是对他自己知晓命不久矣,不能再陪着蓝曦臣说对不起。不论是哪一种对不起,此时此刻的蓝曦臣最不愿听见的就是那三个字。

从来说话都温和的蓝曦臣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他几乎吼的嗓子都疼了,如要泣血一般:“不许说!我不许你说这三个字!”

江澄愣了一下,吃力地拍了拍蓝曦臣的心口,语气是那么温和:“好……我不说了,我都听你的。”

此后真的无人再说一句话,蓝曦臣心头陡然一惊,忙低头去看江澄的神情,却见他正靠在自己怀里睁着眼睛不知在看什么,目光略有涣散却还算明亮,胸膛也在起伏,只是一股股血水如细流般不住地从他嘴角滑落,把他胸前浅紫色的衣襟都染成了深色,嘴唇透过鲜血显出不正常的白,蓝曦臣只感觉一股无可言语的绝望正在将他一点点吞噬。

 

蓝曦臣抱着身中剧毒的江澄在朔月离地还有几丈高的地方就跳了下来,蓝氏门生皆是一愣,待到看见江澄这副模样时已经都惊的面无人色了,蓝曦臣一路跑一路吩咐道:“让医师立刻来寒室,马上来!”

江澄一路上出奇的安静,这样安静的江澄让蓝曦臣害怕,没有由来的感觉到即将失去他的恐惧。不会的,江澄明明还活着……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没道理的,这是……没道理的。

 

“晚吟别怕,医师马上来了。”蓝曦臣让江澄俯卧在榻上,那三根毒针还埋在江澄的身体里,蓝曦臣解开他的衣服道:“我替你把针拔出来,一直留在体内只会让毒扩散。”

“我……我好闷……”江澄手掌撑住地面想要翻身起来,无奈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趴在榻上无助地叫着蓝曦臣的名字,说自己透不上气了。

蓝曦臣忙一把将他捞进怀里抱着,江澄的脸正对着外头的门,春日艳阳高照,日光洒在寒室门前的石子小路上,两侧种着挺拔的几株翠竹,冬日里江澄最喜欢的就是拿出平日收集的竹叶,将它们扔进火炉里一起烧了,古朴檀香中便有了清幽竹香,久而久之人的身上也沾染了这股气味。

江澄动了下头,将鼻子贴在蓝曦臣的衣服上深深一嗅——竹香淡了,今年冬天之前,必须多摘些翠嫩的竹叶了。

 

蓝曦臣小心翼翼地褪下江澄的衣服,视线在触到江澄的背脊时就被绝望浸染。江澄的背部爬满了如蜘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并且那黑色还有扩散蔓延的趋势,蓝曦臣当下不再犹豫,只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料捏在手中,然后迅速拔出了那三根闪着幽绿荧光的毒针。

江澄疼的浑身一哆嗦,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背部又重新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他紧紧皱着眉头汗如雨下,手指蜷缩成一团绞紧了蓝曦臣衣服的下摆,蓝曦臣见拔出了毒针后那伤口并不渗血,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

“晚吟,我替你逼毒,别怕,别怕。”

江澄听话地点点头,他被蓝曦臣扶正坐了起来,长发撩至胸口两边,露出了正片惨不忍睹的后背。蓝曦臣呼吸一滞,抬起右手运起灵力,柔白光芒贴上了江澄的后背,江澄立刻觉得有一股强大而温和的灵气注入体内,四肢百骸如被这股清泉般舒畅的灵力打通了层层关卡,体内的毒液正在慢慢被灵力推挤、排除,墨黑色的毒血从背脊上的那三个小孔中一点点顺着脊椎流下。

蓝曦臣额头汗如雨下,一滴汗珠滑进他的眼睛,有点刺刺的痛,他顾不得去擦,见逼毒有效,忙提气收回手掌,再奋力拍在了江澄背上。

就在江澄背后毒血越流越多之时,蓝曦臣忽觉掌中灵力似是被一股强劲而霸道气息猛推回了身体,他知道这是毒性在反击,也不敢贸然收手,只低喝一声灌入十成灵气,毒性似有退缩之意稍稍缓和,还不等蓝曦臣调整内息打算慢慢引导江澄运起金丹灵力同他一起逼毒,就听江澄万分痛苦地呜咽了一声,他仰起脖子身体前倾,猛然喷出一大口血雾,背后的黑色毒素迅速又铺展了几寸,蓝曦臣也受江澄体内毒素反噬,捂着心口呕了一口血。

江澄的身体无力地朝一边倒去,蓝曦臣不顾心口血气翻涌,伸手一把抱住江澄被冷汗浸透的身体,看着怀中爱人惨白的脸,微微泛青的唇,蓝曦臣只觉周身的空气都被抽走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蓝涣……”江澄晕了没多久就在蓝曦臣怀中醒来,他见蓝曦臣嘴角流血不觉心头一震,想再说话却觉喉头一甜,粘稠的鲜血自他捂住双唇的手指缝间滴落,他将手缓缓拿开,目光沉静如水地看着鲜红的手。

“晚吟,晚吟……别怕,我们一定有办法的,不怕……”蓝曦臣用袖子擦着江澄嘴角的血水,把这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说一千遍一万遍,他的江晚吟就真的会没事了。

医师就在这时提着药箱跑进了寒室,他知道情况紧急,于是也不行礼就上前搭住了江澄的脉搏,手背上忽然被点上了一枚殷红,紧接着又是第二枚、第三枚。

江澄的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顺着他的下颚滴到了医师的手上,他本人却像是毫无知觉般笑了笑,医师的呼吸急促而慌乱,江澄轻声说:“抱歉,吓到你了……”

 

医师含泪摇了摇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个音节,他害怕自己一出声便是泣音。又从药箱里拿出参片放在江澄的舌头上,调整了几下自己的呼吸后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江宗主且含着这参,我们先……解毒。”

“不必了……”江澄轻声说,蓝曦臣紧紧抱着江澄,他拼命摇头拒绝听到江澄的这些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医师泪如泉涌,他知道江澄此脉象已是无救,可也不敢擅自离开,他抬起头看着蓝曦臣,但是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自家宗主垂下的刘海,医师看不见蓝曦臣的眼神,他也不敢去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眼神,江澄朝他挥了挥手,说:“你出去吧……”他抬眸,瞳孔是异样的流光清澈,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我想和他们……说几句话……”江澄微微一笑,看着魏无羡披着漫天阳光跑了进来:“魏婴……”

“江澄,我来了,蓝湛拼了命都追不上泽芜君呢,你和他倒跑的快。”魏无羡强笑着跪在了江澄面前握住他的手却被江澄掌心的冰冷吓的险些松开,江澄四根手指微微蜷曲,像是要用力回握住魏无羡的手,终究只能松松地圈住他的手指。

江澄皱了皱眉,他冰凉的背脊靠在蓝曦臣温热的胸膛里觉得舒坦了不少,可胸口闷闷的实在不舒服,蓝曦臣替他拉上里衣挡住了一些外头吹进来的风,遮住胸口狰狞的戒鞭痕,伸手替他擦去唇角血迹。江澄杏目半睁半闭,魏无羡有一瞬间看见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泪光,但是下一刻就又没了,仍旧是那样清清冷冷的杏目望着他,眼眸深处两三分笑意,隐约还是少时模样。

 

“你……哭起来真丑。”江澄吃力地抬起左手,魏无羡立刻将左手抓进手心里双手牢牢握住不让手掌滑落,江澄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便也由他去了,他展开手指去碰魏无羡的脸颊,触手一片湿热泪痕,江澄心下一酸,难得的对他温言:“不哭了……真的太……他妈丑了……”

魏无羡抬起手臂狠狠擦了一把自己的脸,强笑道:“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了?这么多血……你、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了!”

“总比你……鼻涕眼泪糊一起的好……”江澄低低笑了两声,胸口起伏略大了些,他深深呼吸了几下,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魏无羡忙替他抚了抚胸口,问:“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你说呢?”江澄瞥了他一眼:“你也是……死过的人……你说怎么样?”

魏无羡眼眶一红又掉下一串泪,江澄抚了抚他的脸,眼里渐渐有了泪意,说:“对不起,我无心的……你知道我一向说话不好听……”

 

当年的自己对魏无羡说了多少过分的话江澄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偶尔会想起,若自己对自己的这位兄弟说话不这么尖酸刻薄,那是不是他就不会被自己越推越远,是不是阿姐就不会死,是不是他也不会死在夷陵?

 

往事纷叠如走马灯般在江澄脑中掠过,当年莲花坞上空的纸鸢似乎还在,不远处还能听见六师弟的笑声,自己和那些师兄弟每天玩的像泥猴一样回来,然后一起被母亲罚跪,魏无羡永远是被罚的最重的那个,可是他一直是一幅笑嘻嘻的模样。

 

天生的一张笑脸,真的很讨喜。他连被万鬼吞噬之前……都在笑。

 

“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江澄疲倦地闭上眼睛,手下却用了此刻最大的力气握住了魏无羡的手:“怪我当年把你赶出江家……怪我在祠堂外和、和你动手……怪我没能在乱葬岗护住你……怪我没有在那一晚……护住阿姐……”他目光悲切,看着那个熟悉而有陌生的面孔,说:“不然你又怎会从来不主动……回莲花坞看我,看爹娘,看阿姐……”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怪你!江晚吟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怎么会怪你!”魏无羡哭着猛摇头,声音哽咽不止:“我没脸回去,是我,都是我的错……当年我不该逞强,不然也不会害死江叔叔和虞夫人,更加不会害死师姐!若不是这样,你也不会为了去接回父母的遗体而失了金丹……是我不好,没了金丹是我咎由自取,修鬼道是我自己选的,你别乱想,我不许你乱想!”

江澄闻言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似乎是在极力思索着什么,渐渐的,他浮起一点笑容,那笑容也像是冬日白雪下的红梅般清浅:“是啊,父母的遗体怎可落入温狗的手里……”

“虞夫人让我拼死护着你,你就必须给我活着……要是虞夫人见你这么早下去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她将来在下头见了我非抽死我不可。”魏无羡强行扯出一个笑脸:“好兄弟,你可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个忙啊。”

江澄笑而不语,目光柔和而不舍地看了魏无羡半晌后方轻轻启唇:“我这个蓝氏主母的位置……怕是要到头了。”

蓝曦臣身子一僵,把脸深深埋进了江澄的发间,须臾,颤抖自那从来都挺拔不折的宗主身上扩散,似是不愿再听,又似是再不能承受更多,蓝曦臣低低地说:“晚吟……求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江澄的头在蓝曦臣的胸口轻轻蹭了一下,像是撒娇,这是他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做出的举动,从来只有两人独处时江澄才会放下一身的担子,那时候的江晚吟就如同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眼神干净毫无防备,热烈而又有些羞怯地抱着蓝曦臣的腰,轻声说着只有他俩才听得见的情话。

 

“蓝湛……”江澄会叫他的名字确实让人意外,蓝忘机一愣之下连忙跪在塌边,眼圈微红:“……江……宗主。”

“不是大嫂了?”江澄难得对蓝忘机笑着打趣,他咳了几下,又有新的血液涌出嘴角,魏无羡忙用布巾替他擦去,眼泪流的更凶了。

江澄顺了几口气,语气渐轻:“你和魏无羡今后可别老在你大哥面前腻歪了……”

“是。”

“他这人,心思最重……什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不知道他骨子里有多贪心,很多东西他都想要,可是他却什么都不……不肯说……你和魏无羡这样子,难免教他伤心……”江澄抬眼看了看蓝曦臣,两人目光相触,无限爱恋缱绻,无尽相思不舍,江澄一想到蓝曦臣今后一人站在玉兰树下吹箫思故人的模样就难受,他知道蓝曦臣除了他以外今后也不会再有别人了,所以他也不说什么让蓝涣忘了他,另寻佳人这类话,这话说出来只能更教蓝涣难过不舍。江澄眼眶一红狠狠咬牙咽下眸中泪光,看着蓝涣接着说:“你们,你们今后出去,若族中不忙,也带他一起游历吧……我……不想看他一个人,不想他一个人……”

“知道了。”蓝湛声音难耐哽咽,他定了定心神,同魏无羡一起握住了江澄的手:“今后我和婴一定常带兄长出去走走,不让他一个人。”

“谢谢……”

江澄目光倦倦,合眼直要歪下头去,魏无羡忙大声喊:“江澄!江澄你醒醒!方才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金凌了,你不等他来吗?江澄!”

听闻‘金凌’二字,江澄努力睁开双眸,他苍白至透明的脸颊上,一双杏眼慢慢聚起了许多水色,眼看着就要滑落,他却倔强地狠狠一眨眼,手上力气渐失,手指又软又冰就要往下坠,魏无羡又叫了他两声,江澄呼吸沉重,他睁开眼睛,眸中已无泪意,只目光牢牢盯住门外渐斜的日光:“怎么……还不来……我好疼,好……疼啊……”

“我去看看。”蓝忘机起身要往外走,才刚要踏出门外,就见金凌随着一捧白烟出现在蓝湛面前,他年轻清俊的脸上满是惊惶和不可置信,待见到蓝忘机的神情时更觉不妙,一时间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蓝忘机动了动嘴唇,朝一旁退开给金凌让了一条道:“快进去吧。”

“舅舅……”金凌使用了传送符正是手脚酸软的时候,他撑着膝盖强行站起来飞跑进去,金色的衣袍间还带着春日的微凉,他冲进寒室,绕过屏风,猛地止住了脚步。

金凌看见了气息微弱的江澄。江澄也在看着金凌,他本不欲惹众人伤心,更加不想在金凌面前哭,却不想自己在见到金凌的那一刹那,什么顾虑什么坚持都没有了,隐忍了半日的眼泪‘唰’的一下全流了下来。

 

让他怎能舍得,让他怎能不伤心……终究,金凌是他最后的血亲,是他护了二十余年的外甥,是他最最放不下的牵挂啊。

 

“阿凌……”江澄挣扎着伸出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金凌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了两步,膝盖一软重重跪在了江澄面前:“舅舅……舅舅——!!”

江澄只是一个劲的哭,开阖着双唇说不出一个字,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掉,一双杏眼哭的又红又肿,只紧紧抓着金凌的手看着他的脸,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刻在魂魄里。

“舅舅,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最后一句话金凌是冲着屋子里所有的人吼出来的,当然,没有人回答他。金凌要把江澄从蓝曦臣怀里抢过来,他勾住江澄的脖子往上抱:“舅舅,跟我回金鳞台,我找最好的医师来给你治病!”

“阿凌,没用了……”江澄终于找回了一点说话的力气,他拍了拍金凌的头发,那孩子就像小时候一样搂着自己的脖子哭,他的哭声从小就这么大,一听就是个身体好,没灾没病的主儿。

“乖了,阿凌乖……”仿佛又回到了金凌七岁以前的时光,江澄会抱着这个个子不到自己膝盖的小外甥坐在廊下剥莲子吃,那些记忆对金凌来说已经很遥远了,只是偶尔会突然想起一个异常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用云梦话和自己说故事,说夜猎时遇见的奇事,说莲花坞当年满湖的莲花,说高飞的纸鸢,说他的外公、外婆,说他的父亲母亲,却唯独不说自己。

金凌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臆想,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的舅舅从来都对他粗声粗气的,不是‘打断你的腿’就是‘滚回金鳞台,别在这儿烦我’,所以那个温柔的男声金凌从来只当是小时候做的一场梦。

 

可是如今,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原来他的舅舅真的会用这么温柔的嗓音和他说话,原来他小时候……真的被他的舅舅这样抱在膝盖上疼爱。

 

“舅舅……舅舅你别走……”金凌扑在江澄怀里哭的直要喘不过气来,江澄听在耳中疼在心里,他的视线已经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了,唯独耳朵还能清楚地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那些声音很熟悉,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听的更清楚。但是金凌的哭声一次次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江澄知道自己正在逐步走向哪里,只是他放不下他的金凌,还有那个从头到尾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很久没有出声的蓝曦臣。

 

“阿凌不哭了,听舅舅和你说几句话……”

 

金凌从江澄怀里抬起头,看着舅舅惨白泛青的脸,心中疼的他直要打滚,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好好听舅舅的话,不能让舅舅有半点不放心。

“舅舅,你说,我、我都听着,你说什么我都听。”

 

“你以后要多和姑苏蓝氏来往……”江澄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金凌的鬓发,一句一句说的吃力却清晰:“泽芜君什么都懂,你以后……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过来请教他。金鳞台人这么多,你难免有顾不全的……以后百家清谈会的事情,可请泽芜君过来共商,万不可……什么事情,就一个人扛着。”

 

“是,我知道了,舅舅你放心。”

 

江澄自然知道现在的金凌独当一面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舍不得让金凌从此过的如自己这般辛苦,另一方面,他这也是托孤之语,只盼着蓝曦臣好歹念着金凌是与他血缘最亲近之人,多少能够看在这一层的关系上,代替他照看金凌,代替他活下去,代替他走完接下去他来不及走的路。

 

那段路看似花团锦簇繁花似锦,可要一个人走下去,却那么长,那么冷,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可即使是这样,江澄也舍不得蓝曦臣在他死后寻短见,一个人被死亡吞噬的过程不论被描述的多美好,可终究还是得独自面对的。这份无助和绝望,江澄不愿意蓝曦臣过早的去经历。蓝曦臣该有他的岁月静好,该有他的风花雪月,该有他的山河万里,只是那漫长的岁月中,不会再有江晚吟。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想见的人也都见到了,江澄安静地躺在蓝曦臣的怀里,看着寒室内熟悉的景致越来越暗,耳边,父母亲姐的温柔呼唤,师兄弟们打闹的笑声越来越清晰,他微眯着眼看着不知名的远方,滚滚热泪自眼角滑落,呼吸的频率愈来愈少。

 

在那个远方,广玉兰树下缓缓走来一白衣男子,手执书卷吟诵着诗经里的《淇奥》,他腰间一管白玉洞箫随着他行动的步伐轻轻摇晃,声音恬淡闲适,似乎是感觉前头有人站着,他放下书卷露出一张十七八岁的少年脸庞,眉宇间净是月华般清朗风华,他朝江澄一拱手,带着姑苏特有的软糯口吻:“在下姑苏蓝涣。”

 

忽然,四周变的莫名的安静,江澄的视线逐渐涣散却透出一片安宁的笑意,声音小而清晰地叫了一声:“涣哥哥……”

 

蓝曦臣听江澄终于唤了自己,于是握紧他的右手放至唇边轻轻一吻:“晚吟,我在。”

 

……

 

“晚吟?”蓝曦臣试探着又叫了他一声。

 

……

 

“晚吟,晚吟……”蓝曦臣看着江澄含笑的眉眼,看着他未合拢的眼中将落未落的泪光,看着他再没有半点起伏的胸膛,蓝曦臣的五感被瞬间抽离了身体,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了江澄冰凉的额头,嗅着他发间淡淡的莲香气,无限温柔地低吟着那个他原本以为会叫一辈子的名字:“晚吟。”

 

金凌的哭声有一瞬间根本发不出来,那悲伤似被一下子挤进了身体里,又忽然从体内汹涌而出,他先是徒劳地推了推江澄的身体,推了几下后他‘哇——’的一声爆发出激烈的恸哭:“舅舅——!舅舅——!!”

魏无羡怔怔地跪在地上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神经质般摇着头往前爬了几步爬到了江澄身边,抓起他软在榻上的左手摸他的脉搏,薄薄的皮肤下没有一丝跳动,魏无羡发了疯一般想将他扯起来:“江晚吟——!江晚吟你起来!你就这样死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魏无羡跪在他面前抱着头,不停地重复着‘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蓝忘机只得搂住魏无羡不让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魏无羡红着眼睛冲江澄大哭大叫:“江晚吟!你他妈的怎么能死!老子当年剖丹给你就是要让你长命百岁,就是要让你活着的……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你现在让我怎么办?我还有什么能给你的……你让我怎么办!谁让你他妈的……过来救我的……”

 

“你……你说什么?”金凌忽然止住了哭声,那双与江澄像了十成的眉眼间满是怪异的问询,他的语调缓慢的出奇,好像说的越慢,就能让时间停止,甚至能倒流挽回自己舅舅的性命:“你说,我舅舅为了救你,才变成现在这样?”

“你还说,你当年剖丹,是为了让他长命百岁?”

金凌的面部肌肉一抽,似乎是笑了,却比哭还难看,甚至让人觉得阴森。

 

魏无羡直觉地感到似乎有什么能让自己崩溃的事情就要被揭开,他扬起头看着慢慢站起来的金凌,看着他抽出‘岁华’,看着他举剑就朝自己刺来,眼中狠厉之色毫不掩饰。

“魏无羡!你把我舅舅害的这么惨,你居然还有脸提你的金丹!”

 

“你以为他当年是为了谁丢了金丹的!!”

 

金凌一句话,将魏无羡彻底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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