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鸭

说好了从甜到尾，然而还是忍不住我的爪爪啊！！！

以下正文——

蓝湛一早便醒了，他动了动僵硬的右手，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流淌至全身，如置身火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只是头脑中些微的胀痛提醒着他，自己又病了。

他缓缓睁开眼，并不意外地看见了医院的陈设，只是敏锐的听觉告诉他，这个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魏无羡’三个字毫无征兆地跳进了他的脑海中，他心弦一颤，急忙扭头去看，却见单人病房里被放置了另一张小床，自己的哥哥正睡在那里，腰腹间横搭了一条毛毯，修长的腿有小半截露在了小床外头，眼下还有淡淡的青色，似是累极了，眉心还微蹙着不肯松开。

他有些愧疚的垂下眼睑，病房的门锁忽然传来轻微的扭动声，护士推着车轻轻走进来，见到他便笑了：“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蓝湛想开口，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砂砾磨过了一样，又疼又沙，护士也见惯不怪了，利落地替他换下快吊完的药水，说：“再有两个小时就好了。”

“谢谢。”

原先还一脸倦容地躺在床上的蓝涣替弟弟道了谢，目送护士出去之后，他以额触上了弟弟的额头，彼此气息极近，是彼此自出生以来最深重的羁绊。

“哥……”蓝湛周身的冰冷软化成了一团水，他伸出未插针的那只手，抚上了蓝涣稍显消瘦的脸颊：“对不起。”

蓝涣：“烧退了不少，没事了。”他搬了把椅子坐下，悉心地喂他喝了些水润喉，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鬓发，轻轻开口：“阿湛，哥哥现在有些话问你。我知道，我的阿湛从不对哥哥说谎，是不是？”

蓝湛从小便性格内向，幼年时曾经一度患有自闭症，小学至初中的课业几乎都是在家中由哥哥教会的。他不与人说话，不与别人有眼神上的接触，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兴趣，却唯独喜欢和哥哥在一起，最喜欢的就是哥哥在画画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

随着心理辅导和一些药物帮助，他渐渐走出了自闭症的世界，然而他却仍旧像是一座会呼吸的冰山，在遇到魏无羡之前，他说话的对象几乎只有蓝涣，只有他的哥哥……

蓝湛抓住蓝涣的手指，像小时候一样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薄纱，浸着只有兄弟俩懂得的感情。

蓝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展示在蓝湛面前，问：“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上的男人一头油腻的短发，三角眼、国字脸、一双兔唇和一对杂毛丛生的眉毛，眼里隐隐透出一股偏执与狠戾。

蓝湛一看见这张照片便浑身僵硬，须臾，他似乎是意识到这个地方很安全，才渐渐放松了身体，点了点头：“嗯，他叫温旭，是……是大我一年的学长，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退学了。”

蓝涣：“嗯，他父亲因为一起跨国贩毒案被捕，弟弟也在与警方的对峙中被枪杀，他却侥幸逃过一劫，没被牵连，但是也无法再进行学业，所以退学了。”

蓝湛的手悄悄捏成了拳头，苍白着脸紧紧抿住双唇，半晌，才吐出一句：“哥哥，你知道了什么？”

蓝涣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我想你必须要知道一件事情。”他顿了顿，握住弟弟的手，说：“他死了，昨晚上，在你家门前。”他紧紧盯着弟弟因极度震惊而睁大的眼睛，望着那两颗微微颤动的眼珠，压低声音说：“魏无羡杀的。警方在调查魏无羡的通话记录时，发现他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进去的。”

蓝湛鼻尖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白了一层，他紧紧攥着蓝涣的手，像是悬崖下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魏无羡，他现在在哪儿？”

蓝涣：“他在ICU，暂时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蓝湛挣扎的要起身：“我去看他！”

蓝涣：“你现在先不能去，警方一会儿会来找你做笔录。”

蓝湛：“他会坐牢吗？”

蓝涣一时语塞，半晌才干巴巴地说：“我不知道，一切等警方调查的结果吧，律师正在来的路上，你到时候就把你所知道的所有，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律师，他自然会和警方去说。至于魏无羡……只有等他醒了才能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蓝湛眼里含了许久的眼泪一颗颗滑下，他的情绪少见的剧烈起伏着：“哥哥，救他，你一定要救他！他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蓝涣忙将他按住，安抚道：“你先冷静下来，只有事情搞清楚了，我才能想办法救他。可是这毕竟人命关天，你告诉我，那个温旭和你，和魏无羡，你们三个人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冷的灯光照在乳白的墙砖上，消毒水冷硬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蓝湛抬手捂住眼睛，努力平复了几次呼吸之后，才说：“温旭……温旭他已经纠缠了我将近……三年之久了。”

这三年的时光，让蓝湛在回忆的时候痛苦不已，他把这许多的屈辱、不甘、憎恶全部埋在了心底，凝出眼眸中永远化不开的那层冰霜，只有在提到魏无羡的时候，他才会偶尔露出一点柔和的笑来，那个人仿佛是拨开他头顶那层乌云的手，给他带来了洋洋的暖，他就像是一张满是脚印的白纸，被人擦去污渍，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画。

蓝涣默默地听着，只在他停顿的间隙偶尔问一两句，将整个故事串联起来，放在腿上的拳头紧到他浑身发颤，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的，只柔声安慰：“那些PS的照片，已经都被销毁了吧？”

蓝湛：“嗯，我也不知道魏无羡用的什么办法，入侵了温旭的电脑销毁了所有的照片，那之后……温旭果然不再来找我了。”

蓝涣摸了摸他的头顶，听他缓缓地说：“后来，我和魏无羡……也就那样。”

也就那样？

蓝涣将那语焉不详的四个字放在心里反复咀嚼，只又将他搂紧了些，听弟弟说着他自己毫无察觉的初恋，直到他说到了一个月前……

“他说我说过喜欢他，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喝了酒，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天特别生气，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样子。”蓝湛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天的情景，似是不愿再想，他紧接着把自己逼入了更深的噩梦：“他不再找我，微信也把我拉黑了。我又和从前一样了……然后那天我从图书馆出来，遇见了温旭，我这才知道，他并不是消失了，他一直都在，在暗中跟踪我，一直，一直都在……”

蓝涣胸口一阵发闷，问：“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蓝湛：“他说他手里除了照片，还有视频，还说自己设置了程序，要是几天不回去，就会自动发送到全网……他说，即便那些都是假的，但是只要带上你和父亲的名字……没有人会去追究真假了。”

蓝涣：“他说的这些话，你有证据吗？”

蓝湛眼中微微一亮，抬头说：“有，我都偷偷录了音，保存起来了。”

蓝涣松了口气，“你还不算太糊涂，然后呢？”

蓝湛的呼吸略显急促，“他想要我和他在一起，我一直在拒绝，住的地方其实也偷偷搬过好几次，但是每次都会被他找到……哥，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一直搬家，我总是找各种理由，其实……只是因为温旭堵上门了。”

蓝涣想到那段时间，自己正和江澄如胶似漆，而自己的弟弟却正遭受无时无刻不围绕在身边的恐惧，便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他拥住蓝湛，轻声说着抱歉，手臂上一颗一颗地砸下了弟弟的眼泪，“后来，我觉得他越来越不正常了，有一次拿着针头过来威胁我，说他吸毒染上了艾滋，要让我也和他一样……昨天晚上，我看到他站在我家楼下，手里拿着刀……我……我就给魏无羡打了电话，可是他却在电话里说，我的事情与他无关……”蓝湛将脸埋进了哥哥怀里，哭得哽咽：“我没想到他会过来……如果我知道他会过来，我一定不会走……哥，是我害了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蓝涣待他哭够了，才抬起他的脸，看着那张怔怔落泪的苍白的面孔，他虽则心痛，却也有怨：“你是有错，错就错在自己当初对温旭的一时纵容和软弱，但是他这样拿你的声誉和家族的荣誉威胁你，之后的行为更加丧心病狂，你又没什么历练……也怪我们把你护得太好，唉……”

“那现在怎么办？魏无羡杀了他……”

蓝涣：“你把你手头所有的，他威胁你的证据全部拿出来，现在只有先把你撇干净了……至于魏无羡，我会想办法的。”他看了眼面庞上又浮起红晕的弟弟，说：“你快躺下吧，每次高烧总得反复好几天，别多想了，我在这儿陪你。”

他的手轻轻盖上了蓝湛的眼睛，感受掌心下传来的偏高的体温，还有睫毛滑过时的微痒，轻声说：“快睡。”

蓝湛眨了眨眼，乖顺地闭上了眼睛，在久到他以为自己快睡着的时候，却总能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说：“哥哥，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蓝涣心下泛酸，说：“是啊，我们阿湛，恋爱了。”

蓝湛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忽然转身背对着他。

恋爱？恋爱都是这样的吗？心里只装着这一个人，所有的情绪只为了这一个人起伏，眼里只有一个人，被他触碰一下就能开心好多天。

恋爱……谁的恋爱会像他一样，把自己爱着的人，逼到这一步？

他闭着眼睛，死死忍住眼泪，力持平静地说：“我累了，哥哥也去休息吧……”

待续…